▲深中通道的建設者們迎著晨光,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張展 攝
▲攝影師張展等待時吹口琴。
▲拂曉時分的晨霧溫柔地圍繞著中山大橋。張展 攝
前段時間,攝影師張展完成了國家地理雜志交給他的“中山一日”拍攝主題,他所拍攝的一天從城市東邊日出的地方開始。
那里是翠亨新區(qū)的馬鞍島,珠江八個出??谄渲兄獧M門、洪奇門夾匯處。視線跟隨深中通道望去,廣大的伶仃洋上,宏偉的大橋將連接著彼岸的深圳。暑天的拂曉,五點半過后轉眼就是日出,張展凌晨四點半從東區(qū)街道出發(fā),由博愛路向東,轉上翠亨快線,五點前來到馬鞍島。
由春到夏,追逐光影
近三個月里,張展在天未光去看蘇醒的大橋已有五六回,大約每月看兩次,時光也已由春到夏。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季交替,而在一名攝影師的眼里,卻是蘊藏萬千氣象的微妙轉換。光影變化的速度單位,在他們眼中有如快門的速度單位。尤其是拂曉之光,那種誕生前的神圣與幽微并存的時刻,在張展的經(jīng)驗里,其內涵是十分豐富的,比日出時刻更有意味。
“今天將會很好,你看那天邊的顏色?!睆堈乖隈R鞍島上一邊開車一邊望向天邊觀察著。五點不到,地平線上已有一點微茫,啟明星在青冥中光亮篤定。
“你看兩旁的車,車牌顯示來自全國各地,是建設者的車,他們住在這附近。”大橋腳下有好些早餐檔在營業(yè),五點鐘,工人三三兩兩出來吃早餐,已然戴好頭盔,身穿熒光服,吃完就開始一天的勞作。
“他們的早餐才是‘中山一日’的開始。”張展已然熟悉幾個檔主,和他們打過招呼后直奔海邊。今天,他跑到大橋邊一個家具公司的樓頂來拍攝。這是他朋友的公司,位于橋的右邊。平時,他喜歡到橋的左邊拍攝,覺得角度更好一些。
“6月28日,是一個值得記下的日子,大橋合龍。我的最佳拍攝點目前進不去?,F(xiàn)在這邊能見到伶仃洋大橋,也是深中通道的一部分,近中山這邊的叫中山大橋?!?/p>
張展對這片灣區(qū)再熟悉不過。
他的第一個單位就是港務局,對中山港這片水域因了解而有感情。他的第一幅攝影作品就是創(chuàng)作于那個時候。更難得的是,當時是20世紀80年代初,在一個才開始有彩色攝影的年代,張展就在嘗試。當時,他每按一下快門都異常謹慎,都經(jīng)過深思熟慮。那時候,本地還沒有彩色沖印,張展拍完一卷膠卷就托工友趁“一水船”(一趟航船)幫他到香港沖印及再幫他買回些膠卷。他至今都堅信經(jīng)歷過膠卷拍攝對一名攝影人的意義。面對眼前的海灣,那條去香港的航線還能在前方清晰劃過,對張展而言,那是屬于他自己的一條重要的軌跡。
五點十分,前方的天際已有淡淡的霞彩,遠處的海面升起一片茫茫霧靄,緩緩漫過遠處的橋底,大家都覺得此時要屏住呼吸,可能這便叫“美到窒息”吧。
“太幸運了,竟然遇見云海!”平日波瀾不驚的張展,也帶著一點興奮,“來這么多次,我也是第一次遇見。這和季節(jié)、氣溫、濕度息息相關。夏天溫度高,水面溫差及濕度作用下,就會形成霧氣。拍攝風景者一般都追求它。我尤其喜歡霧意?!?/p>
此時,耳畔響起口琴的旋律,是張展吹的《G弦上的詠嘆調》,悠長的旋律緩緩而來,慢慢訴說著……五點四十三分,太陽露出第一縷光芒,溫度持續(xù)上升,海上的霧氣增加,一點又一點,漫上岸來,非常溫柔地覆蓋大地。太陽的金光也逐漸灑染霧靄,直至眼前彌漫成一片奇觀。
六點半,云海在涌滿的一瞬開始輕緩地退去。遠處一艘作業(yè)船載著整船的工人向著海中駛去,能看見的是伸出云霧的巨型臂擺,艱巨地左右探索前行,渡向同在云海中的線條優(yōu)美的伶仃洋大橋。
與攝影的緣分,始于一次偶然
張展的半音階口琴中吹出的《G弦上的詠嘆調》也從沉思中結束。他喜歡的事物,很早就出現(xiàn)在他的人生中,并一直愛到現(xiàn)在??谇偈撬嗄陼r期能夠握在手里的樂器,在后來的攝影路途上,他總會放一兩把口琴在口袋里,等光時,孤獨時,遇見美景感情涌起時,口琴是陪伴,又是表達。
此間,他拿出一把布魯斯口琴,吹起藍調口琴的經(jīng)典曲《Rice Miller》,音色時而短促,時而拉長,時而高曠,時而沉吟,起起伏伏,色彩極其豐富,可表達自由壯闊,也可表達蒼涼憂郁,這些情緒在張展的旅途中常常產(chǎn)生,“像現(xiàn)在,面對眼前這項世紀超級工程,歡暢明快的《Rice Miller》就可以表達我的心情。”張展說。
從2005年起,張展就長期擔任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的特約攝影師。他與攝影的緣分始于1973年至1974年間的一次偶然。張展的母親是中學圖書館管理員,1973年高中畢業(yè)后他曾待業(yè)一年,那一年,他有大把時間泡在學校圖書館里讀書。他偶然看到《中國攝影》雜志,被其中兩幅作品深深吸引。參加工作后,張展開始投入攝影愛好中。1985年,他被調到中山圖片社;1990年,他出來創(chuàng)業(yè)從事商業(yè)攝影至今。
作為中國國家地理雜志的特約攝影師,張展拍過不少奇觀,火山、冰川,北極、南極,中國的東部、西部,而他到今天依然會說:“中山是很美的?!迸c其說是攝影家作品最早帶給他攝影美學的意象,不如說是幼年時家鄉(xiāng)的水月云天、田園山野蘊含的天然純樸之美,更加影響了張展的精神氣質。他至今愿意騎自行車從城區(qū)的家里一路騎行至翠亨,一路發(fā)現(xiàn)身邊屬于他心中的美好事物。他享受騎車,多半因為青年時上山下鄉(xiāng),他騎車來去,自行車歲月成為他人生之中的記憶。說到記憶,不禁關聯(lián)到攝影那承載記憶的能力。那些生命中的偶然與瞬間,一幀一幀,構成了整個世界的往事。